般心思缜密,谢凌微阖眼,心头顿时滋生出疑云。
她为何避着他?
那一刻,谢凌的太阳穴猛地一跳,像是有根细弦被陡然拨动。连日来盘桓在心底的疑窦如墨滴入水,霎时在意识里晕染开层层涟漪。
谢凌眉心沉沉压下。
仿佛这些日子,那些一直被他给忽略掉、错过的事物快要破土而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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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洛梅一大早,便见到了谢易墨消瘦成这样,刹那间,如道天雷劈在她的头上,不一会儿,竟当着仆人的面落了泪。
年关将近,府中要务杂多,阖府只有她一个女人在主事,她每日在账房算盘珠子日夜响得震天,谢宜温倒是有过来帮她打点,可未出阁的姑娘家终究少了些历练,只能看着她学习。
她虽知道墨儿近来性格出了问题,但她实在忙得很,原想着等过了这阵再细细开解,毕竟内院上下上百口人的年礼采办、各房份例的调配,哪一桩不耗尽心神?
何洛梅故此只让人每日送去补品,更何况谢易墨都将自己关在屋里头,她要进去都进不得。
可没想到如今看见女儿,女儿却变成这副模样,眼底垂着青黑的晕影……
何洛梅只觉得心被扎了一下,喉间翻涌的疼意顺着气血冲上眼眶,眼前骤然漫起白雾。
何洛梅疼得差点晕过去,心疼得快无法呼吸。
以至于她都没有过来送谢凌,而是回了泌芳堂,将谢诚宁叫回去,大吵了一架,何洛梅很是崩溃,她无暇顾及女儿,便嘱咐了孩子的爹多去看顾,结果她适才捉来嬷嬷一问,才知道谢诚宁这些天压根就没有去看望过自己的女儿一回!
何洛梅只觉气血涌上头,便跟谢诚宁两人此刻在泌芳堂歇斯底里地大吵大闹。
今日见到谢易墨,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她亲姐姐何洛芷都在,谢易墨却被养成这样!何洛梅只觉得被扇了一巴掌,面上无光,火辣辣的,她又心疼又愤怒,恨不得撕了谢诚宁这个没良心的!
泌芳堂那边乱成一团。
反观谢易墨这里,她却根本没在意他人的目光。
阮凝玉在原地等了一会,一想到今日便是谢凌启程的日子,心情略微舒畅起来。
今儿天更冷了,每个姑娘都披着厚实的绸缎斗篷,踩着红香羊皮小靴,与冬日相映成趣。
不一会儿,谢诚宁、谢宜温和谢凌便一起从大门内走出来,三人都是从荣安堂一起回来的。
谢凌今日未着惯常的锦缎云纹袍,只一件玄灰素面大氅松松披着,领口处露出月白里子,内搭的宝蓝色直裰连暗纹都无,乌发用一支素白玉冠松松束起。
那玄灰大氅原是极沉的颜色,偏生被他肩骨衬得有了飘逸感。
今日这般素净装束,倒像幅刚着墨的山水,留白处皆是韵味。
阮凝玉看了一眼,本想收回目光的,结果却猝不及防地见到了他手中她那亲手所绣的墨竹手套,那上面的竹枝曲中有直,似临霜傲雪之君子,不屈不挠。枝节处绣以金线勾勒,又如镶玉嵌金。
阮凝玉瞬间瞳孔微缩。
她怎么也没想到,谢凌竟会这么光明正大地将墨竹护套拿出来,他这是想表达什么意思?若是被旁人看出这是她织给他的话……
阮凝玉将头低了下去。
谢妙云过去,谢易墨见到长兄,也强撑着身子,上前。
文菁菁见了,原本压抑下去的感情顿时又涌了上来,一想到接下来再也见不到表兄,开春还要被祖母拉去“配人”,文菁菁便满腹委屈酸涩。故此一见到谢凌,她便眼巴巴地凑了上去。
一口一个表哥,声音娇滴滴又不舍,文菁菁虽还是有点怕谢凌,可这么多的妹妹围着他,想来谢凌也不会跟她计较。
于是文菁菁便愈发大胆了,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边。
而谢家姑娘因为长兄要远行,此刻都依依不舍,在他身边不断叮嘱的,叫他在路上多添衣。
眼见谢凌此刻被堂妹表妹包围着,谢易书也过来了,阮凝玉松了一口气。
于是她便不远不近地站着,既不太过靠近,也不显得生疏,谢凌抬眼便能见到站在不远处的她,可这样一来,谢凌需得应付谢易书他们,想找她也没了法子。
几个人当中,只有谢宜温一眼便发觉到了堂兄身上多出来的墨竹手套,她抿唇不语,未曾声张。
谢凌适才过来的路上,便一直皱紧眉心。
书瑶的主意倒有几分道理,他大可以不管表姑娘是否情愿,以雷霆之势将她掳走。
强取豪夺的念头,他不是没有动过。